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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蝶與花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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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霍天北緊握了她的手一下,笑容變得明朗,“我只是不明白,嫣兒怎麽突然就像換了個人?對舅舅簡直就是敬重有加,好一番唱念做打,你那一席話的分量就那麽重?”

“你也說了,她孝順舅母。有孝心的人,為了在意的至親,沒什麽做不出的。”顧雲箏語聲有些落寞,“她也不是想不到這些,只是沒人對她說這些,她缺一個放下架子委曲求全的臺階。”隨即展顏一笑,“國公爺怎麽說?”

“起初自然是瞠目結舌,估摸著疑心喝醉了在做夢。後來見嫣兒言辭懇切,大手一揮就既往不咎了。我順勢在一旁幫嫣兒說了幾句話,舅舅就承認讓妾室持家的確不成體統,讓嫣兒打理內宅,同意我送去的那些人幫襯著嫣兒。”

原來宣國公是個順毛驢。霍天北沒細說當時情形,顧雲箏卻能想象的到。她輕輕地笑,“我就不明白了,這國公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?”

“是個活到死都活不明白的人。也算是性情中人吧,跟人置氣的時候,別人最厭惡他做什麽,他就偏要做什麽。”霍天北挑了挑眉梢,頗為無奈的樣子。

顧雲箏若有所悟。

霍天北取出懷表,看了看時辰,“這個時辰,你去岳父家不合適,不如我請你下館子?”

“好啊。”顧雲箏爽快應著,被他握著的手忽的掙脫,拿走他的懷表,“這個你給我吧,我讓小廝去買了,可他們買不到。”懷表這東西,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。

霍天北朗聲地笑,揉了揉她巴掌大的小臉兒,“早說啊,庫房裏扔著幾塊,回頭讓徐默給你拿到房裏。”

扔著幾塊……顧雲箏告訴自己,要習慣他這種說話的方式,隨即回以喜悅的笑,“那我先謝過侯爺了。”之後又提出要求,“你請我去醉仙樓吃飯好不好?”

霍天北看著她如蘭花一般盛放的純美笑臉,不假思索地點頭,“行啊。”又捏了捏她尖尖的小下巴,“你這饞貓,怎麽也不長肉?果然是沒良心。”

顧雲箏笑盈盈斜睇著他,“侯爺又比我好到哪裏去了?”

“我又不像你那麽貪吃。”

兩人一路說著閑話,到了醉仙樓。

醉仙樓是元熹二年開起來並迅速成名的,是京城最有名價格最昂貴的酒樓,菜譜上匯集了各地名吃,又能做到原汁原味,雅間也布置得很是舒適,氛圍或是奢華或是清雅,所以即便昂貴,人們也願意頻頻光臨。有的是吃各地風味,有的則是為了吃出個面子。到如今,醉仙樓在諸多城市、縣城都開了分號。

“也不知是什麽人開的這酒樓。”坐在醉仙樓的雅間內,顧雲箏嘀咕道,“酒樓這樣出名,人們卻都不知道大老板是誰。”

“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呢?”霍天北打趣她。

“那你知道麽?”

他笑,“你都不知道的事,我就更不知道了。”

顧雲箏沒轍地斜了他一眼。

霍天北做主點了佛跳墻、水晶肘子、鳳尾魚翅、荔枝肉、八寶豆腐等菜肴羹湯,又要了一壺風月酒,末了才問顧雲箏想吃什麽。

顧雲箏真是服了他,“點完了還問我做什麽?”

霍天北立刻對夥計打手勢,讓人退下的意思。

顧雲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,喚住夥計,點了花香藕、糟銀魚、灌湯包,“這些我先嘗嘗做得怎樣,估摸著熠航也會喜歡。”

提到熠航,霍天北的神色就柔和了幾分,“他還喜歡吃什麽?你回府的時候給他帶上。”

“嗯,我會的。”顧雲箏趁機道,“原本是定的上午回趟娘家,下午去繡鋪看看,卻沒想到臨時去了宣國公府。我得晚一些才能回府了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霍天北只是不放心一點,“一整日不著家,也不怕管事們興風作浪?”

顧雲箏狡黠地笑,“上午才賞了兩個管事一頓板子,我就是三天不著家,仆婦也不敢鬧騰起來。”

“怎麽回事?與我說說。”這件事霍天北倒是不知道——隨著她一本正經地打理內宅、悉心照顧熠航,他對她放心了不少,也就不再讓徐默盯著她的動向,徐默本就事忙,巴不得手裏少一樁事,聽了之後欣然稱是,也就再沒留意過她的事。

顧雲箏將事情原委道來。

霍天北從來就清楚二夫人偶爾犯糊塗的性情,聽了一笑置之。

席間,有一名小廝進門來,低聲通稟:“賀統領要小的稟明侯爺,那女子已到京城,皇上親自召見過了。太後娘娘得知後震怒,與皇上爭執幾日,如今臥病在床。自那之後,宮中有重兵把守,太醫頻頻出入太後宮中。”

霍天北只說了句知道了。

顧雲箏猜測道:“賀統領,賀沖?”

霍天北點了點頭。

統領,統領的是死士吧?顧雲箏沒問。

飯後,離開醉仙樓之前,霍天北道:“我回府,你別太貪玩兒,深更半夜回去總是不像樣子。”

篤定她探病是假游玩是真的口氣。顧雲箏笑著說好。

兩人用飯期間,隨從已又備好一輛馬車。霍天北讓顧雲箏乘坐原先那輛。

顧雲箏先去顧家看了看顧太太,以為顧太太稱病是假的,卻沒想到,看到的人頭上勒著布條,額頭貼著膏藥,真的是一臉病容。

“你來了。”顧太太有氣無力的招呼顧雲箏,“坐吧。”

顧雲箏取出個荷包,“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。這裏面是張一百兩的銀票,想要什麽就讓下人去買來。”

“你有心了。”顧太太雙眼亮了幾分,細細問起她主持中饋可曾受到阻撓,別人有沒有搗亂。

顧雲箏也就一一答了,說一切都好,這才問道:“這是怎麽了?哪裏不舒服?”

顧太太苦笑,“近來心煩的事多,頭疼,心口也總是發賭。沒事,過段日子就好了,你不必掛念。”

顧雲箏見她全無往日的市儈暴躁,說話也就客氣起來,“要不要我請太醫過來幫您看看?”

“你有心了,不用那麽麻煩。”顧太太道,“你能不時過來看看我就行,好歹給我幾分體面。”

顧雲箏暗自失笑,面上爽快應允,“我會的,每隔三兩日就過來一趟。”

顧太太滿意的笑了,“那就好。”

又坐了一陣子,顧雲箏見顧太太神色倦怠,便起身道辭:“您好生歇息,我過兩日再過來。”

顧太太也就沒有挽留,叮囑她路上小心。

顧雲箏轉頭去了繡品鋪子。

鄭師傅見她過來,滿面喜色,將她讓到一旁待客的稍間,落座後就笑道:“今日一早就來了幾個人,與我細細說了夫人昨日穿的衣物,要我照樣子做幾套顏色不同的。每個人都要幾套,加起來數目就不少了。估摸著下午還會有人上門。”

顧雲箏並不居功,“人們也是給侯爺、太夫人面子。”效仿她穿過的衣物,照顧她的生意,有的是真心喜歡,有的則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與她常來常往,走得近一些。

鄭師傅笑著點頭,“那也是看著夫人穿著著實好看。”又道,“簡夫人一下子就定了十套。”

顧雲箏心念轉動,叮囑道:“她要的東西,上心些。”

“我曉得。”鄭師傅拿過一張箋紙,“這是徐默送來的鋪子名號,要我選出幾個之後,他再給夫人過目。正好您來了,就看看吧。”

“他倒是上心。”顧雲箏一向覺得徐默這人討喜,就拿起來細看。箋紙上用隸書寫著十幾個鋪子名號,有半數是流於大眾的彩衣坊、華服莊這類,餘下的名號則是寓意清雅的,她笑著指了指漪清閣三字,“我覺得這個不錯。”

鄭師傅頻頻點頭,“我也是覺著這一類的名字好。”

“那就用這個了。回去我知會徐默,讓他做個新的匾額。”顧雲箏笑道,“得了空,讓人給他做幾套衣物。我賞他是一回事,鋪子打點他又是一回事。”

“我明白,夫人放心。”

隨後,鄭師傅又說起了需要顧雲箏定奪的事,顧雲箏認真聽了,兩人商量著做了決定。

顧雲箏有心請鄭師傅給自己一幅出彩的貓圖繡品,想了想還是作罷。如今身份不同,在鄭師傅面前,盡量還是克制一些,喜好、做派相同之處太多,鄭師傅為此覺得詭異、提心吊膽的怎麽辦?那可就是幫人不成反倒害人了,除了衣物這一點,別的還是在鄭師傅面前從一開始就註意些。

顧雲箏在鋪子裏逗留了一陣子,就坐著馬車四處閑逛,搜尋了一張字畫,去了匯春路的宅子。

剛進院門,顧安、顧平和春桃就迎了出來。

春桃額頭有汗,苦笑不已:“奴婢剛才去了顧家找您,那邊說您剛走,就又去了繡品鋪子,您又走了,我就趕回來知會顧安,讓他明日去府裏找您。”又長舒一口氣,“您過來最好。”

“辛苦你了。”顧雲箏取出帕子遞給春桃,又問顧安,“人來了?”

“來了,還帶著個學生。”顧安笑道,“人就在不遠處的客棧,天色還不晚,小的去請過來?”

顧雲箏點頭。

等了一陣子,顧安回來了,道:“人過來了,他那個學生也跟著來了。”

顧雲箏命顧安將人請進來,只留了春桃服侍。

汪鳴珂還是那副落魄潦倒的樣子,身邊那學生卻很是打眼,十八九歲的樣子,身姿挺拔如松,樣貌溫良如玉,雙眼、唇角天生含笑,普普通通一件青藍布袍,穿在他身上竟有幾分貴氣。

汪鳴珂引薦道:“這是我的學生燕襲。”

不知為何,顧雲箏竟對燕襲有種似曾相識之感。但她無暇顧及這念頭,對汪鳴珂道:“我要跟你說一些話。”

汪鳴珂知道她的意思,笑道:“我凡事不瞞這學生,夫人有事只管吩咐。”

顧雲箏就問道:“你坐館教人讀書,能得多少束修?”

汪鳴珂回道:“每年二十兩銀子、配一名小廝、管四季衣物。”

這價錢在西席當中不算低了,可對於一個曾做過朝廷命官的人來說,就太少了。顧雲箏思忖片刻,“我聽說你與工部方大人私交不錯,怎麽淪落到了這地步?”這話自然是明知故問,她用意在於讓汪鳴珂知道,她是了解他一些底細的。

汪鳴珂微楞,之後坦然笑道:“方大人如今日子也不是太好過,就算是好過,也不能凡事都指望他。”

這話應該是實話,人落魄之後,朋友便是再富裕,也不能總指望朋友相助。更何況,方元碌一度險些自身難保。顧雲箏又問:“你妻兒最近過得怎樣?束修費用能應付家用麽?”

汪鳴珂笑容更苦澀,“我的日子都這樣,他們自然也要跟著吃苦頭。”

聽這意思,是妻兒已經回到他身邊,這意味的應該是他戒賭了吧?顧雲箏便又問:“他們是跟你去了保定府,還是就在京城。”

汪鳴珂真不想回答,可一想到眼前人背後的霍天北的權勢,只得如實道:“就在京城。”

顧雲箏點一點頭,不再詢問他的近況,說起自己的打算,“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些事,每個月給你五兩銀子。這五兩銀子是每個月的例銀,供你養家糊口。至於別的事,成了的話,少不了你的分紅。”

汪鳴珂先是一喜,隨即就是滿臉狐疑。

顧雲箏繼續道:“我出銀子,你以你的名義幫我開間鋪子,可以售賣文房四寶,或者開個不大不小的飯館,哪怕開個當鋪也行。”

開當鋪?汪鳴珂與春桃俱是冒冷汗。

燕襲對此倒是不以為意,眼底有了些許笑意。

顧雲箏並不急於得到答覆,“你先回客棧好好兒想想,同意與否,跟顧安顧平說一聲就行。不同意的話,我會奉上程儀,命人送你回保定府。只有一點,不要聲張此事。”

汪鳴珂點頭,“我盡快給夫人回話。”

**

正房的小書房裏,熠航端端正正地坐在羅漢床一側,認真看著幾張藥草的圖。

霍天北坐在書案後面的透雕太師椅上,打量著站在面前的幾個孩子,看向徐默的眼神透著點兒惱火。他揮了揮手,先讓春桃把幾個孩子帶下去,等人走了才說道:“我讓你找的是小廝,不是繡花枕頭。這幾個一看就是嬌生慣養,還不懂事,怎麽能照顧熠航?”

徐默撓了撓頭,“這幾個最好看。”

霍天北送往唇邊的茶盞在半空停了停。

徐默連忙又補充道:“這幾個也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,有一個就是北城別院杜管家的孩子,還有一個是許管事的孩子,您該知道,他們兩對夫妻可不是嬌慣孩子的性情。”隨後又嬉皮笑臉地道,“那兩個孩子就跟侯爺一樣,天生長得好看,我也沒辦法。”

霍天北蹙了蹙眉。

熠航卻笑了起來。他也覺得四叔特別好看。

霍天北就問熠航:“給你找小廝呢,你覺得那幾個人怎麽樣?”

熠航點了點頭,“都挺好的。”

霍天北沈吟片刻,又看向徐默,“你說的那兩個孩子叫什麽?”

“阿福、大成。”徐默怕他不記得,提醒道,“一個六歲,一個七歲,剛才站在中間。我看著真不錯,以後也能陪著五少爺習武。”

“名字不大好。”

徐默雙眼一亮,知道這事成了,連忙道:“這名字是小名兒,大名他們想請侯爺取呢。”

霍天北瞥過案上一本醫書,略一思忖,道:“杜蘅、益明怎樣?”

“杜蘅、許益明,記下了,等會兒就去跟他們說。”徐默笑道,“五少爺身邊又多了兩味藥材。”

霍天北對徐默自來親厚,沒計較他的打趣,笑了笑,“先別急著把人帶進來,用心調|教幾天再說。”

“成啊,您放心,我這就去。”徐默即刻出門而去。

熠航跑到了霍天北面前,問道:“杜蘅、益明是藥材?”

“嗯。”

“有圖嗎?”

霍天北就笑起來,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藥草圖經,把熠航抱到膝上,“我給你找出來。”

熠航仰頭笑看著他,“你把這兩種也畫出來吧?”

“行。”霍天北揉了揉熠航的小腦瓜,趁機問他,“還有沒有想要的東西?”除了偶爾挑剔飯菜,這孩子從不主動提出要什麽。

“嗯……”熠航歪著頭,認真地想了一會兒,“要文房四寶行嗎?”

“當然,等你四嬸回來,我們讓她去給你定做一套。”

“好。”

霍天北這才問道:“不喜歡大伯母給你的?”

熠航沈默片刻,答非所問:“不想用。”

霍天北若有所思,“不想用就收起來。”

熠航問起顧雲箏:“四嬸去哪兒了?她什麽時候回來?”

“她有事出去了,要晚間才能回來。”霍天北一面翻書一面詢問,“想她了?”

“有點兒想。四嬸講故事很好聽。”熠航擔心他聽了這話心裏不好過,又補充道,“四叔講故事也好聽,一樣好聽。”

霍天北笑起來,“放心,我又不會跟你四嬸爭什麽。”

隨後,霍天北將杜蘅、益明兩味藥草的圖形指給熠航看,又親自磨墨,將藥草的圖形畫在宣紙上。

熠航還太小,沒可能整日抱著醫書看,由此,就只能每三兩日記住幾種藥草。

這時候,連翹走進來,道:“侯爺,林三小姐要見您。”

霍天北頭也不擡,“誰?”

連翹解釋道:“林家三小姐,大夫人娘家三妹。”

霍天北語聲平靜:“跟她說,如果有事,給夫人下帖子。”

連翹不情願地補了一句:“可是,大夫人也跟過來了。”

“她如果有事,讓她直接跟你說。”

連翹高興起來,“是!”

兩種藥草畫完之後,連翹又進門來,“大夫人請您過去一趟。”

霍天北有點兒無奈地看著她,“你說說看,我會不會去?”

連翹抿了嘴笑,“奴婢已經回說您正忙著,沒時間過去。擔心您怪罪,就通稟一聲。”說著話,從小丫鬟手裏接過托盤,將茶盅、甜湯分別端給霍天北、熠航,退後幾步,又遲疑地問道,“侯爺與林三小姐很熟悉麽?”

“算不上。”霍天北不解,“這些你不是知道麽?怎麽這麽問?”

連翹是想到了昨日春桃跟她說過的事,忍不住笑起來,“昨日午間,夫人回房小憩之前,林三小姐要隨夫人回來見您。她與林太太都說她與您很熟,在夫人面前喚您……”侯爺常年在外,她之前還以為他與林三小姐私下有過來往。

“什麽?”

“與您名字有關,奴婢不敢直說。”

“說。”

“喚您天北哥。”

霍天北嘴角一抽,不知該說什麽才好。

連翹就當成講笑話,把從春桃那兒聽來的話都說了一遍,覆述顧雲箏的話的時候,留心打量著霍天北的神色,見他唇角輕勾,心裏踏實下來。

徐默急匆匆走進來,“侯爺,柳閣老來訪,在東院書房等您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霍天北立刻站起身來,對熠航笑道,“讓連翹陪著你,我有要緊的事。”

正在喝甜湯的熠航乖順地點頭。

連翹等熠航喝完甜湯,又陪著他認了一會兒藥草,惦記著一直記掛的那件事,斟酌半晌,商量道:“五少爺,今晚開始,您睡在東廂房行不行啊?”

“我睡在正屋不好嗎?”熠航滿臉疑惑,“為什麽要睡在東廂房?”

“因為東廂房才是您的房間。”連翹有些吃力地編著半真半假的謊言,“寢室呢,是侯爺、夫人安歇之處。現在夫人是覺得您還小,就讓您每晚睡在正屋寢室。如果您主動提出來睡在東廂房,夫人會很高興的,她會覺得您長大了,懂事了,侯爺也會這樣,他們都會更喜歡您的。”

熠航靜靜地看了連翹一會兒,“今晚四嬸讓我睡哪兒,我就睡哪兒。這樣行嗎?”

夫人當然還是會讓五少爺睡在寢室,連翹完全能確定這一點,思忖片刻之後,決定繼續扯謊:“這樣也行,只是,您自己提出來會更好。而且,您總和侯爺、夫人睡在一起,有的人就會總把侯爺叫到外面去。您想想,昨晚不就是這樣麽?一早醒來,侯爺就不在家裏了。”

今天一早還真沒看到四叔,熠航只是不明白,“他們為什麽要把四叔叫出去?”

連翹發現糊弄小孩子遠比想象中更難,索性給了個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:“這是大人之間的事,我跟您說了您也不會懂。總之,您每晚睡在東廂房裏,對您自己有好處,對侯爺、夫人也好。這樣的話,就不會有人要把侯爺搶走了。如果您總睡在寢室,侯爺以後說不定晚間都不會回來了,時間久了,說不定連白天都不回來陪您了。”

熠航抓住了重點:“四叔不回來?那怎麽行呢?”

“是啊。”連翹心頭一喜,繼續道,“何況您睡在東廂房,夫人、侯爺也會給您講故事陪您玩兒的,而且,他們以後會對您更好。”

熠航還有很多困惑,只是,大人的事的確是他不明白的。“那等四嬸回來之後,我問問她,聽她的。”

連翹吃了一嚇,忙道:“那可不行,這件事不能讓夫人知道。我不是說了麽,四夫人以為您還小,怕您一個人睡害怕,您什麽都問不出的。”

熠航雙手托著下巴,不說話。

連翹想到了一定會幫忙的人,“五少爺不相信的話,不如去問問李媽媽。她剛從外面回來,我帶您過去說說這件事,您聽她怎麽說,好不好?”

熠航由衷點頭,“好。”李媽媽對他也很好,總給他做衣服、鞋子,有空就陪他蕩秋千。

連翹長長地透了口氣。有李媽媽跟她一唱一和說服五少爺,這件事就算是成了。沒辦法,侯爺、夫人這兩個慢性子實在是能把人急死,她們這些下人不想轍的話,不知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琴瑟和鳴。

她與李媽媽一樣,身在霍府的日子雖然不長,對府裏這些人的性情做派卻很了解,她可不相信大夫人會就此放棄,不再打五少爺的主意。只有侯爺、夫人齊心,五少爺才能安安穩穩的生活在這府中,若是五少爺被大夫人搶到身邊,出了事都沒地方哭去。

**

霍天北與顧雲箏先後腳回來的。

霍天北回來後,先去了東廂房看熠航,說了會兒話才去更衣。

顧雲箏回來時,也是先去看熠航。她給熠航帶回了狼毫、小端溪石硯、牙牌、小書匣,自然,也帶回了醉仙樓裏她吃著味道不錯的幾道菜和糖炒栗子、糖炒花生之類的零嘴兒。

熠航特別高興,守著幾樣文具,愛不釋手的樣子。

顧雲箏笑道:“明天讓你賀叔、徐默做一套適合你身高的小桌椅,好不好?”四歲的孩子,雖說識字讀書早了一些,但是有霍天北帶著,熠航應該不會抵觸。

熠航笑道:“好!今天下午才跟四叔說,要一套文房四寶。”

顧雲箏喜出望外,“這些好說,我去多寶閣給你定做一套。”

熠航漾出了發自心底的笑容,又摸了摸小石硯,“有這些就夠了,我都很喜歡。”

是這樣容易滿足的孩子。顧雲箏笑著摸了摸他的臉,眼中滿是憐惜。

連翹笑道:“奴婢給五少爺收起來,用的時候再拿出來。”一面收拾東西,一面吩咐小丫鬟陪著熠航去嘗嘗糖炒花生,把人支開,這才對顧雲箏低聲說道,“林三小姐今日下午過來了,在大夫人房裏逗留大半天,期間要見侯爺,侯爺沒見。大夫人又要請侯爺去房裏,侯爺也沒去。聽侯爺的話音兒,與林三小姐並不熟。”

這是顧雲箏喜聞樂見的。她知道霍天北那樣貌太招女子惦記,可林雅柔那樣的做派,她實在是瞧不上眼,如果林雅柔整日在眼前晃甚至如願成了霍天北的人……想想就一陣惡心。她只是不明白一件事:“侯爺既然與她不是很熟,她怎麽就敢那樣自說自話?”

連翹道:“應該與蔣公子、郁公子、沈公子有關系,他們三人都是侯爺同窗,情分不同一般,而他們三人與林三小姐很是熟稔,林三小姐也是哥哥長哥哥短的叫著。”她這樣說著,心中很是不屑,“也不知那三位爺是怎麽回事,竟由著她如此。可能那時候林三小姐不似如今吧。”如今的做派,怎一個輕浮了得。她這樣腹誹著,卻不好說出來。

顧雲箏哪裏看不出連翹對林雅柔的反感,也認同她的看法:“應該就是這樣。”

“只是……”畢竟是個姑娘家,有些話敢說,卻還是不自在,連翹紅了臉,“只是,侯爺是男子,不會想到這麽多。大夫人與林三小姐一次不成事,卻不能保次次不成事。女子真放下矜持,怕是會想方設法的引誘男子。”

顧雲箏知道,這是連翹在為自己擔心,笑道:“你放心,就算是侯爺身邊再添新人,也要與我投緣才行。”卻也不好把話說得太滿,“這事我記下了,平日會多留心。”

這態度是連翹最希望看到的,聞言放下心來。

顧雲箏回屋換了身衣服,喚了李媽媽與連翹到西次間,將上午離開之前交待的事迅速處理完,隨後又單留了李媽媽說話:“堇竹和連翹多大了?我看著她們都有十六七歲了,可曾定下親事?”她對霍天北帶過來的這兩個人很欣賞,就想為她們早作打算,即便多留她們幾年,也要事先定下個好人家。

李媽媽笑道:“兩個人都是十七歲,親事早就定下了。說起來,兩個人原本都是可憐人,現在卻都是有福氣的。”

顧雲箏對這話題很有興趣,“哦?快與我說說。”

李媽媽娓娓道來:“兩個人都是七八歲的時候到了侯爺身邊做小丫鬟。侯爺說,跟在他身邊的人最好是會些拳腳,有什麽事也能自保。侯爺問她們願不願意學功夫,不願意的話他也不能留。她們都是淪落到人牙子裏的可憐人,最怕被人欺負,聽侯爺這麽說,高興還來不及。”

顧雲箏聽到這裏,想起了紫菀。紫菀也是自小跟在她身邊,跟著她一起學拳腳。她之所以讓紫菀跟在熠航身邊,這也是原因之一。如今卻沒了下落……她得趕緊和熠航親近起來,這樣才能詢問他一些事。片刻恍惚間,李媽媽已繼續道:

“那時侯爺身邊三名小廝,除了徐默,還有甘澤、景天兩個,幾個人好幾年都跟著賀沖一起學功夫。到了三年前,甘澤、景天入了軍籍,跟隨侯爺征戰。離開之前,侯爺見他們與連翹、堇竹依依不舍的,就給他們指了婚事。如今兩個人在西域都已做到了千戶職,所以我才說連翹兩個有福氣。”

顧雲箏也很為兩個人高興,“這樣真是再好不過了。”又擔心,“他們品行怎樣?要是因為做了官就不認賬了……那正好。連翹和堇竹不能嫁給品行不端的,犯不上受那份委屈。”

李媽媽聞言笑出聲來,心頭分外敞亮。她聽顧雲箏問起連翹兩個的婚事,還以為是因著兩人貼身服侍侯爺,心裏有些忌憚,想早些打發出去,正琢磨著解釋一番,為侯爺與兩個丫鬟作證澄清。卻不想,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,顧雲箏是真心實意的在為兩個人打算前程,否則也不會擔心甘澤、景天的人品了。

她解釋道:“兩個人品行都很不錯,常給連翹、堇竹寫信報平安,給侯爺寫信時也提過幾次婚事,他們那頭反倒怕侯爺忘了呢。”說到這裏,笑意更深,“說起來,侯爺當初險些就亂點了鴛鴦譜,要把連翹許配給景天,堇竹許配給甘澤,幾個人一聽臉色煞白,又不敢說什麽。幸虧有徐默立刻解圍,侯爺這才調換了一下,否則還真不好辦。”

顧雲箏忍俊不禁,又道:“除了徐默,侯爺身邊的丫鬟小廝的名字,怎麽都像是藥草名?”

“還真就是藥草名,只有徐默是例外,是陸先生給侯爺找的。別的人都是侯爺取的名,說這樣他才記得住。”李媽媽又說起霍天北給熠航找小廝的事,末了道,“侯爺給那兩個小廝取的名字是杜蘅、益明,過幾天人就來了。”

顧雲箏輕笑出聲,滿心愉悅。霍天北這些前塵事,這些小習慣,讓她對他生出幾分親切感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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